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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摇摇头,叹息一声,说没事,我们回去吧。

  到了小叔家,小婶已经起来了,正在等候着我们。我小叔不在,他昨天早上就赶回乡下大伯家去了,而小婶则在这里等待着我们。因为急着回去奔丧,我也没有多做停留,喝了一口水,便想着赶紧回乡下去。小婶说去新化乡(我大伯所在的乡,大敦子镇再过去一点)的班车最早要八点多钟,先等一等。

  即使到了乡场上面,再转往我大伯所在的村民小组,还需要找车,我想了一想,掏出手机打给在警·察局的好友杨宇,跟他借辆车。这时候才早上六点不到,杨宇接到电话有些懵,不过当听到我的声音,很惊喜地问我在哪里?我说我回来了,然后把我家里出的事情跟他讲了一下,想跟他借辆车,这几天跑跑。

  杨宇一口答应,说十分钟之后十字路口见。

  我跟我小婶说我要回去了,问她们去不去?小婶说家里面还有些事,而且到时候还要发讣告,县城需要有人,让小婧先跟我去。因为我在南方照顾小婧的缘故,原来横眉竖眼的小婶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。

  我又提着行李和小婧来到十字路口,没一会儿,杨宇便开着自己的那辆越野车过来了。久别重逢,两人紧紧握手,他问我近来可好,怎么好久没有我的消息了。我说过得不错,反正没死。两个人说了一阵话,我问这车开走你方便不?他说没事,反正有公家的车开,误不了事的。

  我急着回去,让他帮我跟马海波问好,便准备离去了。

  杨宇表情变得有些古怪,欲言又止,我问怎么了?他嘿嘿笑,说你和黄菲之间是不是散了啊?怎么对人家一点都不关心?我说没有,不过……说来话长,等忙完了这几天,我再跟你聊吧。杨宇见我眉头上有悲色,知道我心情并不好,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节哀吧,兄弟。

  我坐上驾驶位,与杨宇挥手告别,载着小婧离开了县城。

  小婧坐在车上,看着杨宇还在后面挥手,羡慕地说左哥,你还认识这个警·察啊?我说是啊,怎么了,你也认识?小婧猛点头,说她今年六月份的时候,杨杰他们打群架,结果警·察来了,他们全部都蹲在地上。后来这个男的就来了,听警·察们都喊他叫做杨队,好威风的咧。

  杨队?照理说小混子打群架,一般出面的不是***就是治安队,难道杨宇换到治安队,然后升职了?半年前他还是一个**,结果一下子就混成队长了,这小子还没跟我说,真的是。不过想一想,杨宇的后台也大,工作几年了爬到这么一个位置,说实话也算是低调的了。

  小婧看我的眼光都有些发亮:“左哥,想不到你在我们县城这么吃得开啊?”

  我摇了摇头,笑。小叔是个嘴严的人,不会把我的事情跟别人乱讲的,而且我小婶他们几个又有些城里人的清高,所以会比较瞧不起我一些,向来如此。当然,我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东西。

  一个人自己看得起自己,就足矣。有三两意气相投的好友的话,幸甚。

  回家的路上曲折,山路蜿蜒,路况并不是很好,杨宇的虽然是越野车,但是我仍旧开得很小心,将近有两个多钟头,才到了我家。我父母都不在家,去我大伯家操办丧事去了,我没有钥匙,所以并不停留,又驱车前往新化,终于在九点多钟的时候,到达了我大伯家。

  远远看到场院里盖起了个黑塑料皮的木头棚子,周围一堆人,我心中莫名有一些酸楚:七年前,也正是这么一个时间段,我爷爷也是刚刚走。七年后,奶奶便寻他而去了。

  我们总是不舍得自己的亲人离开,但是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。

  我和小婧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,很快,我所熟悉的面孔全部都出现了,我父母、大伯、三叔、小叔、小姑还有一堆堂兄弟姐妹。在我母亲的带领下,我来到了灵棚里,奶奶已经入殓了。正中间放着一口大黑棺材,前面挂着奶奶的遗像,这个苍老的、枯瘦的、一头白发的小老太太,正慈祥和蔼地看着我,微笑。

 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就掉了下来,感觉心里面被击打得分外疼痛。

  我觉得这笑容实在太刺眼,让我无地自容。

  将头一磕到底,我伏在草蒲团上面低声地哭泣着:奶奶,陆左回来了,你最疼爱的陆左回来了……灵棚里香烛萦绕,有一个音响反复地播放着佛教音乐《大悲咒》。灵棚里灯光昏暗,这个时候朵朵也从我怀里的槐木牌中浮现出来,乖乖地跪在地上,给棺材里面躺着的老太太,磕头。

  当然除了我之外,没有人能够看见她。

  但是她磕得很认真,小脸上满是严肃的悲容。

  我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,抬起头,只见我的父亲站在我的后面。小半年不见了,我一直都在生死边缘挣扎,此刻见到了父亲那已经苍老的面容,忍不住站了起来,紧紧抱着他和我旁边的母亲:“爸、妈,我想你们了……”


南无袈裟理科佛说:
《韩诗外传》卷九: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。”如果家中还有长辈,请多和他们联系,沟通,打打电话,陪他们聊聊天,尽孝要趁早。不好意思,今天是节日,但是情节到这里了,就不得不写一写。据说我的读者有70%是女性,而冒泡的有90%……好吧,再次祝大家节日快乐,女王万岁。话说,男同胞们也没事站出来闹腾闹腾,别让小佛以为自己是“妇女之友”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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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卷 矮骡子的逆袭

第二章 乡下酒席


 我和小婧辗转奔波了差不多有一整天,路上基本没有吃什么东西,我身体好,倒还没感觉到什么,小婧已经蹙着眉头,难受了,我二伯妈赶紧领我们去厨房吃油茶。坐在这烟熏火燎的厨房里,喝着油茶,我的心情才舒缓好多。丧事需要忙的事情很多,我父母虽然很舍不得我,但也只是陪着说几句话,便忙去了。

  穿上了白色的孝服,我和小婧坐在厨房的矮板凳上吃着油茶,旁边围了好几个亲戚,有同辈的,也有上一辈的,问东问西。也有人问我那车是哪里来的,是我的么?我摇摇头说是借的,小婧是小孩子心性,得意洋洋地说是左哥从一个当警·察局队长的朋友借的。

  旁人纷纷惊叹,说哇,还有这样子的朋友呢……

  我一个远房堂哥递了一支烟给我,我摆摆手说不抽,他嘿嘿地笑,说是不是嫌我的烟太撇(烂的意思)?我说不会抽烟,真不会,小婧也知道的。他仍旧疑惑,自己把烟点上,说你一个大老板,烟都不抽,忒省了一点吧?然后开始讲起自己如何如何难了,说下面娃娃要读书,上面的老人又没有养老钱,媳妇天天吵架嫌他没本事……诸如此类的诉苦,最后的意思还是要我拉扯一把。

  我点头说莫得事的,能帮就帮吧——这个远方堂兄是我二伯这村子有名的懒汉,尽想着天上掉馅饼,对于这种人,杯米恩、斗米仇,我也只是说说而已,当不得真的。

  我坐了一会儿,出来歇口气。奶奶死了,来了好多亲戚和朋友,我们这房族大,各家各户都来人,所以很热闹,场院里摆着一张张的麻将桌,一堆人在那里推起麻将来,烟雾袅绕,大声喧闹,玩得不亦乐乎。关系隔得远些的亲戚和邻居,脸上笑容满面,喜气洋洋,感觉这不像是是葬礼,而是一场滑稽的聚会。我心里面很不舒服,然而这便是习俗,光凭我一个人是改变不了的。

  因为开着车,我大伯过来跟我商量,说今天办酒,明天出丧下葬,需要去采办些东西,村子里只有一辆小货车,让我帮着也跑跑。我说好,开着车来本来就是忙这个的。他很高兴,拍着我的肩膀说有出息了。

  中间我母亲跑过来找我,把我拉到一边,问我最近都干了些啥?

  我奇怪,说还不就是跟省屯的阿东在南方洪山那边,合伙开了一家餐厅么?都是正常生意,不会给你丢人的。我母亲抬起手给我脑门来一下,骂说你这小子长大了,翅膀硬了是吧?我问的不是这个,是你跟黄菲的事情。去年的时候黄菲这妹崽还经常来家里看我,结果今年你上次回来过后,就再没有消息了。到底咋回事,不会是别个姑娘家嫌弃你没有正经工作,不要你了吧?

  我母亲是老来得子,但是并不娇惯我,该打打,该骂骂,一点也不含糊。

  我很无奈地说哪里跟哪里啊,你儿子现在是提供正经工作给别人,还愁这个?我和黄菲的事情,是因为她家人反对,所以暂时分开一段时间,冷静思考一下而已。我母亲递给我一个东西,我接过来一看,是一串钥匙,母亲说这是那个杨警官送过来的,让我拿着,我的事情她管不着,但是总要让她临死的时候,能够抱到孙子,要不然她活着一辈子,真没个意思。

  我忙不迭地点头,说到时候给你生一群孙子,烦死你。

  我母亲就笑了,说你这死小子,你以为我不懂呢?人家是有工作的人,违反了计划生育,人家国家不答应,要开除的。

 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忙活起来,有过在农村参加丧事的朋友应该知道,讣告、迎接、采办、哭灵、哀悼、花圈挽联、坟地选址……乱七八糟的事情,繁杂得很。而且我们那里还有一个“新风俗”,就是请来一些草台班子唱戏,不是传统的唱腔戏曲,而是唱老一些的通俗歌曲,比如《母亲》、《妈妈的吻》以及时下流行的刀郎,图个热闹。

  这个东西也是近年来流行起来的,稍微宽裕一些的人家都会请,不然会被人说子孙混得太差,忒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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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吹喇叭、唢呐、打锣的人也少不了。

  这是面子和攀比的问题,我虽然极其不喜欢,但是仍旧忍受着这种恶俗的事情。

  坟地是请了一个这附近比较有名的风水先生看的。老先生早先是个小学老师,退休之后开始捡起了罗盘,凭着几本易学杂谈竖起了招牌。我去看过那坟地,选得中规中矩,不凶,但是说有多富贵发达,也纯属扯淡。我之前曾在家里干过这些,算是个同行,跟他说话,往往能够一点就透,交流一番之后,他连连拱手求饶,说小先生你是高明之人,何必为难老夫?要早知道是您的奶奶,老夫就不接这单活儿,平添笑话。

  我摆摆手也笑,说术业有专攻,风水堪舆之道,我也只是略懂,相互印证罢了。

  我在家乡帮人算命看香的时间很短,只有区区两个月,但是影响却很大,很多认识我的人见到,都叫陆先生、小先生,尊敬得很。乡民们的文化程度有限,认识也浅薄,不过就是有一点,认定你有本事,就毕恭毕敬,好得很,结果我忙了一下午,到了吃饭的时候,我大伯就来请我坐上席,不要忙活了。

  这天晚上是丧礼的正酒,差不多有二十来桌人,所谓上席,就是我们这个房族几个混得比较好的长辈,和村子的几个头头所在的桌子。我并不乐意跟一堆老家伙凑在一块儿,而且我也有认识的一些朋友需要招呼,便推辞不去。正说着,不远处来了两辆警车,停到路边的平地上。车门打开,马海波、杨宇还有武·警队的几个人,都走了出了来。

  这几个家伙的气势有点怪异,本来正准备开席的热闹场面,一下子就静了下来,所有人都面面相觑,以为谁家小子犯事了,惹得警·察来抓。

  马海波领人过来,我大伯看他们冲着我来,有些慌,说阿左,你莫是犯事了?正说着,马海波走过来跟我握手,说要不是听杨宇说起,哥哥还真的不知道你回来了。真是的,也不早点打声招呼,害我们火急火燎地跑过来。哦,节哀啊……

  我耸了耸肩膀,说刚刚回来,没来得及呢。寻思着过几天再去找你们。

  马海波说老人去了,总是要上个礼的。旁边的杨宇和几个我认识的警·察都跟我打招呼,说这事情得告诉大家伙儿的。我大伯听到这对话,有些惊讶,连忙帮着招呼。马海波执意带着杨宇等人去灵堂拜祭了一下我奶奶,然后又到负责登记收礼的桌子前把礼金给交了。

  他们总共来了六个人,我大伯马上给安排了一个屋子的桌子,也不让我去上席了,就陪着这伙朋友吃饭。我那边也来了一些打小的朋友,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后,过屋来陪马海波他们喝酒。

  其实马海波等人会来我并不意外,都是朋友了嘛,然而让我有一些难过的是居然是六个糙老爷们,而黄菲并没有过来。虽然有一年之约,但是我奶奶去世的事情显然比她父亲弄出来的这限制要大得多,连马海波、杨宇都来了,她却没有来,这个样子,实在是很反常啊?

  我有种不祥之感。

  不过当着这些人的面,我也不细问,当下也只是跟他们扯淡闲聊。杨宇升职的事情我也问了一下,他有些不好意思,说过几天单独请我吃饭。乡下地方的酒席十分简陋,都是些鸡鸭鱼肉的大锅菜,一盆一盆的煮好现舀的。酒是农家自酿的苞谷酒,又辣又上头,喝了几杯,几个人都没说话了,马海波拍着我的肩膀,咳了咳嗓子,说陆左,其实你这次回来,真正是巧了,我正想着去找你呢。

  我一听他这话里的意思,便问是不是又碰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了?

  马海波朝着门外望了一下,有些犹豫,说也不是案子,就是有些奇怪,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去青山界围剿矮骡子的事情么?我说记得啊,这咋能不记得呢。马海波说那你还记得吴刚得的那场重病吧?我脑袋里顿时有些混乱,想了半天,才想起来不是缅甸那个向导吴刚,而是围剿矮骡子时带队的警·察吴队长。

  我说他上次被死去的那个小胡鬼缠身,我还特意跑到湘南把那怨念超度了。到底怎么了,突然提起这个来?

  马海波和杨宇他们几个相互对视,犹豫着没说话。我用筷子敲了敲酒杯,发出清脆的响声,说有话快讲,有屁快放。今天哥几个过来祭拜我死去的奶奶,是给我陆左面子。是兄弟,就直接说。

  马海波点点头,沉声说道:“陆左,今天来找你,也是想求你帮忙。事情是这样的,那次去围剿矮骡子,吴刚手下有两个兄弟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死了,就在前两天。而罗福安——你还记得我手下那个胖子不?——他头两天也突然了重病,送医院治也治不好,说没几天时间好活了……”

  杨宇十分不好意思地说:“你奶奶明天下葬,出殡的时候你这孝子贤孙肯定要在,可是罗福安再不救,只怕就死了,所以,所以……”

  我睁大了眼睛,一拍大腿:老子一回家就遇到这种事,靠,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巧?


南无袈裟理科佛说:
关于丧事正酒的细节,我就不描述了。嗯,话说回来,我还没有吃饭呢,整完了,吃饭了。很喜欢看到大家议论剧情,特别是对情节的猜测,这样子我好看有没有思路很清晰的,呵呵。当然,大家指责一些东西的时候,不要太片面,因为你很快就会发现,所有的事情,其实不是这样子的。好了,剧透完毕,明天见。此章为过16万推荐和女王节加更合体,原来我的…不好意思,最近睡眠实在不足。几个捧皇冠的朋友,没及时,见谅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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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卷 矮骡子的逆袭

第三章 病房里的鬼水母


  难怪我总感觉马海波这个人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,今天却含糊得很,原来是因为这事儿。

  不过说来也是,一般情况下这种忙我是毫不犹豫就答应的,然而偏偏现在不是时机:我奶奶明天下葬出殡,我虽然不是长房长孙,不用端灵牌领路,但是今天夜里我是要跪着守灵的,明天早上去出殡下葬,扛棺材的那几个人里面,我也是要算一个的——这是规矩,不能不遵守。你不做,无论你混得有多好,就算你当了县太爷,都会被别人戳后脊梁骨,骂你不孝,什么难听的话都会传出来。

  我说过,在我们那里,世界太小了,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说得让人头疼。

  我倒不打紧,左耳进右耳出,如清风一阵过。但是我父母却常年在这十里八乡地来往,我这个当儿子的,可不能让他二位老人家受这气。我爸倒也还好说,一辈子都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,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(此处绝无对他老人家不敬之意),拙于表达,也不擅沟通;我妈却不行,她这当大姐的人,向来就要强,最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。

  马海波和杨宇将这意思说完,都没有说话了,一脸期望地看着我。

  我犹豫了一会儿,没吭声。

  马海波和杨宇算是老油条了,也没有说话,倒是一个年轻小伙儿脸立刻就红了,着急得眼泪水涌了出来:“陆先生,你救救罗师傅啊……”——“先生”一词,在我们那儿的方言里并不是常用于,家里面向来是称兄道弟攀亲戚,实在不行就叫同志,这个词向来是对风水算命师傅的敬称。这个小伙儿我也见过,曾在色盖村碎尸案的专案组里面,还睡过一个房间。武·警队是老人带新人,看来这个是罗福安带的人,有感情,所以才会如此着急。

  这个时候我大伯和小叔过来敬酒,见这气氛有些僵,问怎么回事?

  马海波将情况讲给他俩听,大伯看着我,说听别人传你接了你外婆的班,却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,那去一趟呗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你奶奶要是地下有知,也会得意的。我小叔说这么多个堂兄弟姐妹,不差你这一个守灵的,放心,你奶奶最疼你了,不会怪罪你的。杨宇和几个警·察也在旁边附和着,特别是那个年轻警·察,眼眶都红了。我想了一下,现在晚上七点,如果来得及的话,我完全可以赶回来。

  于是我起身前往灵棚,来到我奶奶的灵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,然后与马海波等人离开。

  借杨宇的车子因为要留下来接送亲戚,于是我把钥匙递给我小叔,乘坐着马海波这辆车子离开。路上的时候,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?马海波告诉我,吴刚手下那两个警·察,一个是突发性肺炎,一个是落水死亡,而罗福安则是病毒性高烧,医院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,本来今天中午就准备转院到市里面去的,但是听杨宇说你来了,便想让你来看看,毕竟你在这方面,是大师……

  我说得了吧,咱们几个人,没必要这么肉麻吹捧。

  杨宇在后面笑,说还真不是吹捧,我感觉你这个人有灵性,气场足得很。我昨天晚上做噩梦,又梦到我拉出了一坨全是黑色虫子的翔来,吓得一声冷汗醒了过来,结果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。坐在副驾驶室的我扭过头去含笑威胁:“看来你很怀念那种味道,要不要再试一试,当然,我的花样越来越多了……”

  杨宇吓得又冒了一身汗,连连摆手:“不用了,不用了……”

  我们哈哈大笑,车里面有着浓浓的情谊。

  原本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一伙人,现如今都是亲密无间的朋友,这便是宽恕和圆滑的效果,比暴力更加有力量。当然,这些都是值得一交,而且足够聪明和醒目的人,对于某些浑不吝,你越退让,便越蹬鼻子上脸,欺压到你头上来。一个男人的成长,就在于审时度势,该恶的时候恶,该善的时候善,分清楚谁是你的对手,谁是你的朋友,这远远比财富要更加重要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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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所幸我渐渐地知道了这些,同时我也更加明白一个道理:争勇斗狠,就会四处树敌,无论你有多厉害,终归有比你厉害、比你狠毒的人出现。所以,养蛊人的“孤、贫、夭”三结局,其实也与这个有关。

  然而,遇到这世间的不平事,就忍了、就让了、就无动于衷麻木了?当做看客旁观,是么!

  每一个血液未冷的人都不会这么做。

  我不是圣人。

  当我开始渐渐地用另外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,我恐怖地发现:无论我们怎么挣扎,这天道都一直在我们的头顶上缓缓运转,从不偏移,命运的河流无论如何分叉汇合,最终会流入大海,不可逆转。

  什么是大势?这便是大势!

  即使你知道会这样,你看到了,但是仍然不可避免地随波逐流而去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

  罗福安在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三楼病房,门口守着他婆娘和一个柔弱得像豆芽菜的少女。

  我们到了病房的时候,已经是晚上九点钟,十月份有些秋凉,这娘俩挤在走廊的长椅上,看着有些瑟瑟发抖。马海波走过去抱着罗福安这个七八岁大的女儿,问丫丫,怎么都在外面等着啊,进去啊?丫丫摇了摇头,说里面好冷啊,不去。罗福安他婆娘在旁边解释,说刚才孩子闹太冷了,结果就跑出来了,本来打算去里面睡一觉的,结果这妮子死都不肯。

  马海波笑了笑,说孩子嘛,总是不喜欢病房里面额消毒水味道,且由她吧。

  我在看着这孩子一双恐惧的眼睛,发亮,有种不自然的飘忽。这个时候我的警觉性提升起来,将右手中指放到唇边,沾了一点口水,然后放在空中,汗毛有一种微凉的酥麻感;而当我的眼睛开始关注到病房里面的时候,一种阴森寒冷的诡异感觉,立刻从我心中浮现起来。

  不对,这房间里面有古怪。

  我伸手将后面的马海波几个拦住,快速念了一段“金刚萨埵法身咒”,然后双手在结着外狮子印,一步一步地走近病房门口。不知道是马海波他们单位福利待遇好,还是罗福安的病情比较特殊,反正这是一间单人病房。透过门上的玻璃,我可以看见一个胖子正躺在床上眯眼睡觉,因为怕打扰他的睡眠,所以关着灯,黑黑的,然而我透过窗外微弱的视线,却能够看见。

  在模糊的视线中,我看到一个古怪的东西正浮在罗福安的头上。

  这景象只有通过朵朵赋予我的鬼眼,方能够看清。

  这是一个如同悬浮水母一般的东西,柔软如同水中头发一般的身体在罗福安的头上逗留着,没有颜色,因为一般人是看不到的,但是因为它的存在,所有的光线都不能够融入那一团区域,所以显得格外的暗。

  这暗,便在视觉上形成了黑影。

 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鬼玩意,却能够看到有淡淡的能量流动,从罗福安的身体中被吸取出来。

  这种能量流动其实我还是熟悉的,一年以前,我曾经在每个星期六的下午,带着朵朵蹲守在东官各大医院的停尸房附近,就是吸收这种东西。它的名字叫做天魂,古称“胎光”,也有叫做主魂、元神的,是人从胚胎娘肚子里面带来的先天一气,人死后,这天魂遵守能量守恒定律,天魂归天路,为良知,亦是不生不灭的“无极”,因有肉体的因果牵连,上升至空间天路的寄托处,暂为其主神收押。

  此谓“天牢”也。

  死人天魂无用,活人天魂被吸过多,则阳寿顿无,谈个毛的治病救人啊?我也管不得这鬼东西是什么玩意,右手已经揣入怀中拿震镜,左手打了手势,让身后的人全部往后推开。通过真言的力量,我已经将自己的信心攀升到了巅峰,深吸一口气,猛然将门锁拧开,几步踏到床前,高高扬起手中震镜,一声“无量天尊”喝出,顿时金光闪耀。

  那团肉眼不能见的东西浑身一震,竟然浮现在了我的视线中。

  我看到有粉红色犹如水母鱿鱼一般的生物在我眼前,浑身都是柔软的触手,密密麻麻地浮动着,最长的一只,竟然就直接黏在了罗福安的后脑勺上面。我趁着它稍一凝滞,双手便朝它抓去。这东西看似水母,果然滑溜无比,如同涂了一层润滑油一般,然而幸好我好久没有剪指甲了,留得一手好爪子,反手一扣,将其紧紧抓在手中。

  于此同时,朵朵和金蚕蛊同时出现,金蚕蛊直奔这鬼水母连接罗福安的那根触角去,而朵朵则朝着那东西喷了一口寒气。

  这寒气是朵朵炼化了魂玉中被蚩丽妹所收藏的部分精魄之后,根据《鬼道真解》中的法门,修炼成功的。

  寒冰鬼火。

  此火非明火,而是来自地狱中的幽火——地狱是什么,鬼才知道!当然,这是鬼道真解中所杜撰的,大家呵呵一笑吧。

  被朵朵这一口寒气所喷到,这鬼水母顿时所有的触角都全部收了回来,瞬间变成了拳头大的一个红色肉团,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这东西竟然朝我直扑而来,如同一个包袱皮一般,将我笼罩住。

  啊——

  我顿时窒息了,如同淹没在水中。


南无袈裟理科佛说:
病房经常死人的,话说,确实有一股子阴戾之气啊……当然,胸中有股浩然气,必克世间奸邪,勿怕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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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卷 矮骡子的逆袭

第四章 问情


  有过溺水经验的朋友可能会了解无法呼吸的那种恐惧感,让人的心一下子就惊慌起来。不过面对于这种情况,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鸟,我瞬间就回过神来,平心静气,将全部的精神都变化为口中的一股怒气:“镖——”

  密宗九会坛城的九字真言“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”,以“禅”最为神秘,而以“镖”最具攻击力。有关真言,我曾经专门介绍过,这是一种简洁的咒语,讲究神形合一,去繁拨冗,一字见功力,是快速战斗的不二法门。我这由心迸发的一字真言出口,整个人的内脏都不由得蠕动,发出雷声一般的轰鸣。即使整个头颅都被包裹住,也阻挡不住我这一声怒吼。

  飓风在瞬间生成,血气冲喉而出。

  包裹在我头上的这软体怪物被这一下子,震得“筋骨”松散,竟然软塌塌地滑落下来。我心中得意,这货是个让人头疼的东西,但是终究经不住我奋力一吼的威力,这说明咱陆左也不是当年拿着猎网去抓矮骡子的懵懂二货了。痛打落水狗是我惯来的优秀品质,当下也不言语,双手再次结“大金刚轮印”,左脚踏住这东西,双手平印下去。

  我双手灼热,此一击,立刻将其彻底轰溃,浑身颤抖几下之后,竟然无火自燃,三两秒钟之后,化为灰烬。

  空气中只剩下了一丝莫名的阴冷。

  肥虫子如同受了刺激,在那堆黑色的灰烬上空一直盘旋,跳“8”字舞,如同作法。我皱着眉看,不明其意——我虽然有时候会与肥虫子心意相通,但是大部分是单向的,就是它明了我的意思,而它的想法,除了生理上的,我还是照顾不到。朵朵将空中游离的天魂收集,将其缓缓驱赶回罗福安的天灵盖中。

  看着这介乎于灵体和实质的鬼物,我搓弄着手中发黄腥臭的浆液,有些发愣。

  世间正刊发行的杂谈异志,为了宣扬各种鬼物的神秘,向来都不会对其形象作正面具体的描写,而我因为有十二法门这本破书,特别是后面洛十八的杂谈和注解,多少也知道这东西叫什么——此物苗语名曰“斯夺噶”,翻译成汉话叫做害鸹,也有的地方叫做食魂鬼,它的形状千种万种,不一而足,但大部分都是以吸食人的魂魄为生,据说是徘徊于灵界和幽府的低等灵物。当然,这些都是杂谈,我也没有验证过,不知真假。

  值得一说的是,害鸹和矮骡子关系向来都很好的。

  打个比方,它们之间就如同日本和美国,属于攻守同盟关系。当然,论实力,害鸹仅仅只是很低等的幽魂,处于食物链的低端。

  这无疑是一件让人不喜的事情,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阴谋在暗处掩藏。

  当然,我在最后关头,临死危机中迸发出来的那一口全身轰鸣,也让我欣喜莫名。对国术有过研究的朋友,应该知道腑脏齐鸣出雷声,代表着什么。出生于十九世纪的形意拳大师尚云祥曾经就“虎豹雷音”做个专门解释,这是一种练至肺腑化境的大成境界。而相对而言,通过道家养生术,练至如此要更加简单一些,威力也小。然而虽说简单,功入内里的人,少之又少。

  我若无金蚕蛊在身体内疏导经脉,哪里能够有此成就?

  当最后一缕能量流动被朵朵白乎乎的小手给推动进体,罗福安猛烈地咳嗽数声,终于醒转过来,扭头就是一口浓浓的黑痰。

  这黑痰带血,浓稠如浆。

  他睁开眼睛,黑暗中见到我有些吓了一跳,大叫了一声,然后回过神来,说咦,陆左,你怎么回来了?朵朵和肥虫子已然返回各自居处,深藏功与名。这时候病房的灯亮了起来,马海波等人走进来,看着地下那一团黑色的灰烬,吓一大跳,说刚才真的有脏东西?我点头,说没事,已经不在了。杨宇走过来拍了拍罗福安,笑着说罗胖子,你这家伙好命,幸亏陆左回来了,不然铁定丧命。

  马海波蹲下来观察地上的这灰烬,让一个警·察将这些收集起来,拿回去化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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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福安的婆娘和女儿丫丫也进来了,一脸苍白地抱着他哭泣。我问罗福安感觉身体怎么样?他扭了扭头,说还好。之前感觉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,睡觉的时候,像是冬天在河里面游泳,阴森寒冷,有时候像被鬼压了身,明明意识清晰,但就是醒转不过来。现在呢?浑身舒畅,一身轻松,真想出去跑两圈……

  说了一阵子,我们留着罗福安家人在病房里,马海波拉着我到一旁说话,同来的还有杨宇。

  他一脸的严肃,说陆左,依你之见,这里面是不是有蹊跷?

  我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:去年春节前,我们一起去青山界的千年古树下围剿矮骡子,当时死了一些人,但是我们却终于将矮骡子剿灭了,也将那溶洞子给封锁,一转眼大半年过去,青山界再无乱象,可以看成是一次成功的行动。然而十月来临,寒冬风起,连续几天的时间,当日参与行动的人,便有两人离奇死亡,一人病重,而且被我现场抓到,是有鬼怪出现的。

  《镇压山峦十二法门》中关于矮骡子的描述,是轻易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,也少有其传闻,但是一旦惹上它们,至死方休。

  矮骡子就是如此记仇的生物。

  现在,一年又要过去了,这连续的死亡事件,是它们的复仇么?

  我不得而知,但是却有一种深深的忧虑。

  要知道,我、马海波以及其余的十几人,都是当日围剿行动的当事人,若真是一次报复行动,那么除了我之外,他们这些普通人,谁能够保证自己逃得掉呢?都是为了国家做事,如此就要丢掉性命,是不是太过于倒霉了?

  我笑了笑,说希望不是吧?

  马海波的眼神更加忧郁了,苦笑着说:“尼玛,你这语气虚假得让我害怕……有什么法子么?”我当下也没有藏拙,将随身背包中的朱砂烟墨狼毫黄符等制符器具拿出,又吩咐马海波去找寻时鲜果子、茶、米酒等祭祀之物各一套,以及祭拜的南方赤帝和黑杀大将神像,准备完毕之后,净手焚香,开坛作法制符,烟雾缭绕中,制取了“净天地神咒”符纸三张,贴于病房门窗处。

  一切妥当,我信心满满地告诉罗福安,不出三日必可出院。

  这个曾经被矮骡子附身的胖子激动得热泪盈眶,让他家女儿跪地给我磕头,谢救命之恩。这小女孩懵懵懂懂,不知道爸爸让她干嘛,准备趴地跪起。我不让,一把拉住,将罗福安批评了一顿,说病好了,请我喝酒便是,何必搞这些虚礼?

  忙完这些已经是晚上十二点,马海波留了一人照顾病房,拉我到一边一阵感激。

  我说今日之事,未必是一个独立的事件,最近这段时间,我暂时不会离开晋平,若有什么事情,尽管打我电话,也不要怕叨扰,都是兄弟伙,莫得这些讲究。马海波说好,让人送我回新化。送我的本来是罗福安的那个徒弟,但是杨宇却拿过车钥匙,说由他来送我吧,马海波点头说好。时间也很晚了,这些人平日也忙,便各自散去。

  我和杨宇往回赶,晋平的城乡公路山回路转,黑黢黢,也没个路灯,所以开得很慢。

  朵朵和金藏蛊早已耐不住寂寞,跑了出来,一起来看这个老朋友。杨宇很开心地跟这两位打招呼,谈起了上次星夜赶往镇宁的情节,不胜唏嘘。那次是因为黄菲被倒客飞刀七弄伤,暴怒的我从他口中得知掮客老歪的消息后,忍不住立刻去追查幕后凶手。当然,张海洋已经远走英国,而就是那个时候,我与黄菲的父亲定下了一年之约。

  想到这里,我忍不住地问杨宇,说黄菲还好吧?

  杨宇的脸色有些古怪,他笑了笑,嘴角抽动,说你终于问起黄菲了!陆左,说实话我很敬佩你这个人的本事和人品,但是你对女孩子心思的揣摩和对感情的把握,真的让我鄙视。

  他这么说,倒是让我心中疑虑重重,立刻脸色一僵,问到底怎么了?

  杨宇摇摇头,说他也不知道。最开始,黄菲的情绪整天都是恹恹的,神情恍惚,看着让人心痛,我们便问她和你的关系到底怎么了?她不肯跟我们讲,只是摇头。后来他父亲带她出去旅游,四处走了走,脸上才有了一些笑容。但是我们感觉黄菲整个人都沉静下来,人也不爱说话了。这时我知道,你们之间是出了很大的问题。可是最近两个月,黄菲的脸上突然又有了笑容,人也爱开玩笑了,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好转了,后来她托我把你那县城的房子钥匙交给你母亲,我才知道你们……

  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:这节奏,莫不是移情别恋了?

  杨宇似笑非笑,说你看看,心疼了吧?当初要离开的可是你啊。你也不想一想,哪个女孩子有这大把的青春,去浪费在等待的时间里?谁人不寂寞……异地恋,而且还是一丝音讯都没有的恋情,能够长久么?当然,终归结底,是因为黄菲明白了一个道理,她跟你,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崇拜,不代表爱情。况且,你也并不是很爱她啊……

  我望着前方的黑暗而曲折的路,扪心自问:我爱黄菲么?


南无袈裟理科佛说:
最近我写得很慢,很慢。不知道为什么,心情有些不好,关于我的生活。最近这几章不好动笔,我在尝试着写一个皆大欢喜的套路,但是我失败了,我自己接受不了。心中的故事已定,就变不了了。嗯,苗疆就是这么一个近乎真实的东西,太YY,就不是它。最近磨铁的排名下滑的厉害,大家朵朵帮忙。另外,帮天涯群打一个广告:100030408,后面来的朋友尽量进这里,萌妹子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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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卷 矮骡子的逆袭

第五章 连环凶杀案之第三个死人


  我返回大伯家,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。

  杨宇拍了拍我的肩膀,叹了一声气,没有说什么,而是与朵朵和金蚕蛊挥手告别之后,驱车离开。我顺着村路返回,四下无光,田边有蛙声,此起彼伏,却显得很宁静。不过大伯家仍然有灯光在,喧闹了一整天的场院仍旧没有停歇,搓麻将的搓麻将,放影碟的放影碟,只是人少了很多。灵棚处传来低低的哭泣声,我走近,我父亲从黑暗中走出来,他的脸上有泪痕。

  灵棚的棺材里面躺着的,是我奶奶,也是他的母亲。他白天忙碌,无暇悲伤,但是到了夜里的时候,却也忍受不住地悲恸。

 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回来了?事情怎么样了?

  我点了点头,说一切安好,放心吧。于是我跟着父亲走进灵棚,来到黑色棺材前,跪在空余的草蒲团上。

  在我们那儿一直有这么一个说法:人死后三天内要回家探望,因此子女要守候在灵棚内,等他的灵魂归来,所以每夜都要有亲友陪伴,直到下葬,此谓守灵。我奶奶死于前天,昨天的时候就入殓装棺了(这棺材我奶奶十年前就为自己准备好了,放在屋子后面的茅棚里,我小时候进去玩,不小心掉到里面去,吓丢了魂,后来还是我外婆喊回来的),按理要死后搁置三天,方可下葬。但是因为奶奶的生辰八字于明日巳时最合,所以便于定于那时入土。

  守灵是轮流的,不然白天操持丧事,晚上还要熬夜,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。我看我爸灰白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,等了半个小时,就劝他去房子里歇息。他很固执,不肯,结果我们几个年轻的一辈连哄带劝,架着往房间里送,这才成功。

  返回灵堂,跪在草蒲团上的我和小婧还有几个堂兄弟聊天,打发时间。

  到了后半夜,大家都困倦得不行了,各自找了个靠椅,小眯一会儿,我身体素质好,便代替大家坚持着。我跪在地,然而却按着十二法门的固体练气之术,暗自修行冥想,并不寂寞。朵朵也出来了,陪着我一起。当然,她刻意隐藏了身形,倒也不会吓着我这些亲戚。

  遗像上面的这个小老太太安详地躺在棺材里,我望过了,早已经魂归地府。

  希望她在那边过得快乐,或许还跟我爷爷团聚了。

  或许是精力集中的缘故,时间一晃就过去,当鸡叫了第一遍,朵朵便回到了槐木牌中,而清净的场院就开始喧闹起来。陆续有人过来了,丧事的乐队、来帮忙抬棺、提幡的亲戚以及各种人等都集中到了院落里。我父母、叔伯婶子和房族中比较有威望的老人也开始汇聚在一起,统筹布置一会儿送葬的事情,忙乱成一团。七点钟的时候,铁炮一放,哀乐齐鸣,各种冥纸漫天扬起,我大伯披着重孝,端着奶奶的遗像在前面走,而我则和同房族的汉子们一同将棺材扛起来,朝着坟地进发。

  我肩膀扛着木头,沉甸甸的棺材压在身上,旁边几个堂表兄脸色如常。他们都是普通的农家汉子,倒也不费这股子气力。我母亲一开始还担心我身娇,做不得这活计,见我表情轻松,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
  送葬的队伍,以我大伯为首,每个人都披麻戴孝,由一个长长的麻绳牵着,走十步就停下来磕头,然后接着走。

  远远排出上百米的长龙,蔚为壮观。

  有哭的,不过主要是我爷爷这一房的,以及与我奶奶相熟的老人,其他人,嚎嚎嗓子而已。

  我面无表情地靠着棺材,走走停停,心里面一点儿也不好受。

  说实话,我羡慕像外国电影里那种沉寂肃穆的葬礼,有牧师,胸前别着白色的花朵,每个人都在心里面缅怀着这个逝去的人;又或者如同追悼会一样,在殡仪馆里安静地焚化;然而在我们这穷乡僻壤里,流行的是土葬,而且,一切都仿佛如同闹剧一样。

  当然,这只是像我一般接受新式教育的人的想法,在我父母的思想中,这般的葬礼,才算是隆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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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坟地是在新化乡与春雷林场交界的一片山头,这里是陆家的祖坟所在,山路崎岖,羊肠小道,单人过还好,像我们这八个扛棺材的,就有些难过了。费了老鼻子劲,终于来到了坟地前。掘土,入葬,垒坟、树碑、挑旗幡……一切完毕,已经是十一点了。

  当看到装着奶奶的棺材入了土,乡人们撅着土往坑中填埋的时候,我心里面突然空了一截。

  一个世界上最亲的人,终于离我而去了。

  这个世界上,再也没有这么一个小老太太,笑眯眯地看着我,将我的所有,都视为她的世界,她的骄傲,她生命的延续了。

  一切尘归尘,土归土。

  此去之后,再无奶奶,没有一个叫做“赵妹二”的女人。她将挂在墙上,或者藏于我们的心头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

  奶奶下葬后的第二天,收拾剩下的残局,请前来帮忙的亲戚朋友吃饭,一切忙碌终于日趋平淡。

  我是在中午的时候接到的电话,是吴刚的,这个曾被我救过一名的警·察语气沉重,问我有没有时间。若有,请务必到市里面来一趟,他急着找我。我问是不是关于那两个同志逝世的事情,他点点头,然后说他手下又有一个死了,掉到茅坑里淹死的。一周之内死了三个人,现在队里面谣言四起,人心惶惶,他自己也没有了主意,听马海波说我回来了,请我帮帮他。

  我没有半分犹豫,立刻答应了他,立刻驱车前往市里。

  路上的时候,我打电话给杂毛小道,说起矮骡子有可能卷土重来的事情。当初我和武·警去围剿矮骡子的时候,杂毛小道在江城段叔手下混事,这些事情我也曾经跟他提过的。他一听,立刻来了兴趣,说在洪山摆摊,闲闷得很,不如跑来我家凑个热闹,省的虎皮猫这肥母鸡天天叫嚷着想媳妇儿了,立马将你家地址告诉俺,等着查水表。

  我问你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么?

  他说当然有了,又不是电视剧,一死一堆,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?定是那山魈一路查询,跟踪至此。不信的话,你到现场去验一验尸体就知道了。

  跟杂毛小道聊了一阵子,我驱车三小时,终于来到了吴刚他们部队的驻地。

  他们的营房在郊外,背靠着一座大山,吴刚在门口等着我。

  我在一处营房里看见了那个死去不久的战士,时隔很久,他的样子我已经没有印象了,但是这面孔年轻得却让人心痛。吴刚告诉我,因为那两个战士的死亡,他开始有所警觉了,让上次参加行动的战士不要轻易离开驻地。这个刚死的战士是昨天神秘失踪,最后在附近农户家中的茅厕底找到的。在我们那里,农村的厕所不讲究,就是盖一个茅棚,然后挖坑放一个大木桶,搭两根木板在上面。农户早上起来如厕的时候,发现粪桶里面露出了一个人头,吓得半死,报了警,结果才知道是他们失踪的战士。

  当时的现场他也去看了,完全是自己掉进去的,真的像是一个意外。

  这个,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。

  太多的巧合,最终形成了一片笼罩在人心头的阴影。

  我看着这张惨白的脸孔,他的身体已经清洁过了,有一股淡淡的沐浴乳和粪便混合的古怪味道。我似乎想起来了他,一个默默背着尸体走路的年轻人,当时出山的时候,他在我的前面,一路走,不曾停歇。我走过去,将手放在他的头顶,摩挲着。天魂已失,地魂离走,他已经魂归幽府了。翻看眼皮,能够看到瞳孔发散,有一种迷茫的痕迹。

  我问吴刚是不是要尸检?

  他点点头,说要,现在人心惶惶的,所有人都心不安宁了,上报了军区,说是要派什么部门过来协助。你的看法,是不是有古怪?我摇摇头,说不知道。看看左右,好几个不认识的人,说我想单独在这里一会儿,行不行?吴刚被我救过,溶洞子里也一起共生死,多少也知道些我的本事,于是带着众人离开。我见门关闭,放出金蚕蛊,让它闻闻味道。

  金蚕蛊围着尸体绕了一圈,最终又落在了他的下体处。

  过一会,它嘴里面叼着一根毛发飞到了我的眼前。我伸手接过来,拿在手里看,是一根墨绿色的毛发,几厘米,又粗又短。

  我的记忆有些短路,过了一会儿,我想起来了,他的死,果然跟矮骡子有关。

  这种毛,便是矮骡子所有的。只是……他不是做过清洁么,怎么还有留下这痕迹?

  我出了房门,将这根毛递给吴刚,把我的怀疑讲给他听,他吓得脸上直冒冷汗,问怎么办?我说先这样吧,那天参加任务的人还有几个?他说有三个退伍了,有两个调离这里了,留在这里没死的,除了他就只有两个了。我说好,今天晚上我们睡在一起,这几天,我陪着你们。

  吴刚一听我的话,连忙一阵感谢——对于他来说,我无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。

  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:之前我们擒获的矮骡子尸体,后来马海波他们上缴到哪里去了?


南无袈裟理科佛说:
好了,开始回到一切的始点。杂毛小道强势回归,颤抖吧!矮骡子……额,错了,这句话太劣质了。呵呵。嗯,@探知者,@wuweirong兄弟,@Ajyzjj,@幽幽公主……多谢诸位的捧场,加更的事情,我会尽力的,但是晚了的话,原谅小佛吧……O(∩_∩)O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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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高声喊:“他们被鬼上身了,赶紧把吴刚他们给制服……”

  其实吴刚等人并不是鬼上身,只是因为通俗易懂、简洁表达的需要,我才会如此说。我只是一个外人,巡逻的人并不信,便朝着吴刚等人寻求反馈,然而此时的吴刚哪里能够回答他们?见巡逻队阻挡,他们二话不说,便是一阵拳脚。被迷惑的人眼中是血红一片,巡逻队挨了几拳,立刻火起来,虽然并不信我,但是也知道这里面有状况,一时间扑了上去,扭打成一团。

  也有人吹哨叫人,顿时好多地方的灯就亮了起来,门口放哨的士兵也有人跑过来帮忙。

  而就在这个时候,我已经锁定了一个目标。

  在东北角的十五米处,有一团黑色的影子蹲伏在地上,我只是瞥一眼,就知道那厮就是另外一个矮骡子,也是吴刚等人性情大变,来攻击我的幕后凶手。这等小畜牲,竟然将人类这万物之灵长玩弄于股掌之上,确实是厉害。不过再厉害,能有我厉害?我心中冷笑着,一边跑一边从侧面靠近了它。

  我并没有刻意朝着那团疑似矮骡子的黑影跑去,甚至仅仅只是用余光在打量它。

  当吴刚等三人被巡逻队和前来帮忙的士兵按住的时候,我已经离东北角的那黑影,有且只有八米了。

  八米的距离并不是镜灵的有效射程,但是我全身已经调节到了最佳的状态,一个短途冲刺,口中的“无量天尊”念出,抬手就是一道金光。自从吞噬了香港和合石坟场大鬼之气,人妻镜灵是越来越厉害,这一道光芒径直锁住了躲在石头后面的矮骡子,浑身一阵颤,僵直,动弹不得。

  我不知道这“震一下”到底能够僵持多久,快步跑过去,右脚猛力踩在这家伙的脑壳上。

  它依然带着龙蕨草编制的草帽,个头不大,被我奋力一踩,发出凄厉地一声惨叫。

  即使我心如坚铁,骤然之间,也抵不住这一声音波攻击,浑身都不由得一颤。

  这声音传远,在很远的地方也传来相同频率的叫声来。

  我知道这家伙是在召唤同伴,只是它想不到,它所呼喊的那个同伴已被我手下的两大干将追杀,或许自身也难保。在惨叫的同时,它奋力挣扎,从我脚下传来的力道,一点也看不出是来自这么瘦弱的躯体。

  我稳稳地将这个矮骡子踩于脚下,它用手、用脚上的爪子奋力地抓着我的腿,甚至张开嘴巴,密密麻麻的牙齿暴露,然后来咬我的鞋子。我穿的是大头皮鞋,这种鞋子前面的部分垫得有一层钢板,沉重,通常是工厂用来当作劳保鞋的,防砸防穿刺,然而被这家伙一咬之下,竟然咯吱作响。

  我没有半分惊慌,淡定无比地俯身看着它,脚上的力量缓缓增加。

  它的眼睛是红中带紫,有一种将人心神吸引的诡异力量。

  然后,它昏了过去。

  这时候有一个刚认识的领导跑过来,问我怎么回事。我指着地上的这个毛猴一样的矮骡子,将事情的缘由告知,然后问有没有红线以及能装这家伙的东西?他说他们这里有养狼狗的铁笼子,行不行?我说可以。不一会儿红线和铁笼子就被找过来,我俯身下去,用红线打结,将这矮骡子缠好,然后放入铁笼子中,这才有时间来到吴刚等人面前,快速念“金刚萨埵降魔咒”,结内狮子印,一人脑门敲一下。

  “洽——”

  此声棒喝为复原,传递自由支配自己躯体和别人躯体的力量。吴刚和小刘、小张相继醒转,头昏眼花,当得知了缘由,皆瞠目结舌,纷纷惊叹。吴刚清醒一点,立刻下了禁口令,让大家不要外传,然后和领导一起去办公室跟上级汇报。

  我的事情并没有完,出了营房,我来到了围墙外部,在一个阴沟处找到了另外一个矮骡子。

  它已经死了,尸身血肉模糊,朵朵和肥虫子在旁边围绕,看样子是经过了一场博杀。我伸出手摸了摸朵朵的脸蛋,然后拎起矮骡子的尸体返回了营房。

  为了防止又出现上次如同李德财一般被迷惑的情况,我让吴刚找了一个房间,将死去的那矮骡子超度亡魂,又亲自镇守铁笼子,一夜无事。

  第二日下午两点,一辆汽车径直开进了部队大院,然后停在了大楼前面来。

  吴刚一群人在楼前迎接。

  车门开,走下来一个军人和两个个穿着灰白色中山装的男子。

  
南无袈裟理科佛说:
wuweirong兄,辛苦了。小佛兄,你也辛苦了……额,大家的加更,我慢慢来,不要着急,话说,又要有宗教管理局的人上场了,出外勤穿中山装,是不是很帅?嗯,很帅的……比老美的黑西装帅。矮骡子,唉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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